騎著車，在一望無際的空曠道路上徘徊。剛從海中浮沈上來（不是浮潛，是浮沈），穿著開襟襯衫、濕漉漉貼在大腿上的海灘褲，頭髮上有風乾的鹽粒和豔陽下的汗淙黏膩。正式休假第一天，在小琉球的某個角落迷路。前是寺廟，後有甫落成的小七，左邊下坡便見到海洋，右邊是有些破落的宗墓，一轉彎前頭民房貼著大大的囍字，恭賀的對聯蓋滿了整個門廊。拿出手機連上Youtube，The Verve的Bittersweet Symphony開始從喇叭滲散到無垠的空間裡。該高興我在被金錢奴役到死前還有這麼一刻喘息的機會，還是感慨科技已經進步到連小琉球上的3G網路都如此先進？Robert Frost說"I doubted if I should ever come back"。現在回來了，感覺卻已經陌生而有些苦澀，彷彿就在你一上船，整個島便躡手躡腳地離開了。現在你返回的，不過是記憶投射出來的一處斷簷殘壁罷了。
以上，他媽的有夠假掰的開頭。既沒寫到騎著腳踏車看起來像是身材走樣姿勢笨拙快被背包背帶勒死的文雀裡頭的任達華；也沒寫到走起路像是扭傷腳、要是我自己是路人看到會想叫"小胖"、"小胖"，的毀滅倒數28天男主角。滿身大汗、衣衫散亂，加上為了逃避洗衣服只好一直穿的破爛牛仔褲，假如坐在中央公園旁邊午睡不知道會不會有警察跟議員來用水管噴我水（應該是不會，高雄還是比台北耐斯）？
旅行第四天，深深感覺到自己真的很不擅長自助旅行的事實：包包裡一半以上的東西都用不著，光是沒有無線網路就痛苦到快死掉，連原先想要每天記載旅行、喜孜孜想說可以寫出點什麼的日記都變成懶散抓重點的半週記。唯一可喜可賀的是音樂攜帶得十分成功，Olli Mustonen和Harry Christopher的獨奏會都是只有靜下心品嚐才聽得清楚的動人聲音，算是少數聊以慰藉的好決定。至於張愛玲、Thomas Pynchon或Jack Kerouac？回台北前看完其中一本就算萬幸。
電影。果然有做功課有保庇，這次到目前為止選的片都符合甚至超乎預期。修復版大都會毫無疑問是電影史的重要註記，先不說琴音一下去就令人落淚的現場伴奏，光看見Fritz Lang執導下的肢體擺動便是劃時代的感動（只是感覺多數觀眾還是不習慣看老電影或默片，笑點還是有點怪－雖然可以理解就是）；超時空徵友啟事很棒只是有一些些小可惜，可能期望太高，可能在我眼中Aubrey Plaza永遠都會是April Ludgate（Andy知道妳在調戲大叔嗎？），可能Brit Marling的Sound of my Voice已經佔據我今年的低成本天才科幻片第一，雖然喜歡但沒有預期的喜歡；寂靜之光沒有意外應該是直接上今年年底最喜歡的作品榜單，是自Being There之後用最簡單的話說最多生命意義的電影，自然光的拍攝美到像是超自然。至於獨立遊戲時代？還不錯，但The King of Kong還是比較會說故事（時間控制也比較成功）。唯一的小抱怨大概是片子不知道為什麼一部比一部長，這次幾乎一半以上都是2.5小時起跳，對脆弱的膀胱和腸胃是一大挑戰。
過了半年多重新拜訪高雄，鴨肉珍還是一樣好吃平價（雖然昨晚飯煮得有點糊），設計師頭髮這次剪得特爛，雄影票價一年一年悄悄上漲，第一次用公共腳踏車方便得讓人陶醉，過去時常走的陸橋已經封了起來。新發現的鹽埕區小酒吧比利時啤酒頗多，Whisky還是得靠自己的小酒壺。一景一物依舊，但觀看的感覺和心情反而完全變了。住在破舊如梁朝偉在2046裡頭的民宿裡（對電影的印象只有斑駁的壁紙和那刻意陳舊的暗紅），睡醒跟入睡一樣幽暗。到了小琉球，旅客之外被文青攻佔也無比明顯。海灘上的相機比泳褲多、草帽比釣竿多，偏遠的角落也顯得擁擠吵雜。一個人旅行很難不苦澀，無法重現回憶的每個細節更加苦澀。
第一次沒有規劃行程、漫無目的的自助旅行。下高雄前扭傷的腳還沒全好，房間在四樓簡直是惡夢一場（特別是你一天到晚出門前突然發現忘記帶這帶那），大太陽下背錯包包的下場便是肩膀沈重然後曬得昏頭。但走到口乾舌燥、腳步沈重之時，往巷子一轉，70塊的鱔魚意麵料多麵條軟硬恰到好處，鄰近的酒專有著來自日本的驚喜，然後多走幾步路便到了咖啡廳，服務周全，手沖豆子夠水準，人數則提醒你你的確在高雄不是在台北：不用候位。而就像是咖啡象徵工作時一天的開始，咖啡也帶來旅行時意外的快樂，快樂到就連本來尖酸刻薄的文字，寫到最後突然發現也像泡在醬汁裡太久的米飯般軟爛（你這個容易被食物收買的沒有backbone的廢物）。看電影前記得要買麵包，比起珠寶盒、岩島城，遠企樓下那家忘了叫啥，我還是想要一條小王子的法國麵包多些－記得要切。
走著路、吹著風、一拐一拐。不管到哪，音樂還在，包包裡的小說還在，好咖啡也還在。隨機播放的iPhone音樂清單突然跳到Robyn的Dancing on my own，我想起Girls第一季中間、Hannah和Marnie在臥室裡擺扭四肢自在舞動的樣子，無比甜美而令人微笑的畫面。我們不需要陳老師告訴我們旅行的意義為何，我的兩台隨身聽和一本張愛玲就可以回答了。
想找Whisky當戰利品已經任務完成，下一個四天才準備要開始，I think I can definitely dance on my own。
然後，雖然早起，終究還是沒看到日出。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