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欣賞很簡單,要稱讚很難。不管是電影音樂或美食,這似乎都是不變的定律。
近些時候,終於開始能比較尋常地能喝到過去彼此看不順眼、近日終於比較能交流的馬Sir調的酒。文人相輕,自古皆然。雖不敢說自己是個多純種的文人(這年頭文青是個髒字),但好歹看了點書電影、聽了點音樂,吃了幾頓好飯,對於別人有著第一流的技藝而傲視周遭,總有某種混合著自卑與自負的憤怒。說起來還真如M所說,我面對他時總有種對於自己技藝不被重視的惱怒,而也只有願意承認自己在其他層面的貧乏,才能體會其他層面的博大精深。以往逃避調酒總因酒保素質良莠不齊、某些理解能力與技巧令人不期不待,不如近年以公升計喝下肚的威士忌來得穩定。但近日靠前輩引進門,對調酒總算有了些皮毛都搆不上的認知,卻也還是比先前充滿自我中心本位的無知來得好。
真的要形容馬Sir的酒,其實是困難的。我的舌頭本來俗鈍,形容詞因長期缺乏閱讀而捉襟見肘,對酒的知識薄弱也造成想要深度的說些什麼難免貽笑大方。倒是稍早在聽西貝流士的小提琴協奏曲,那如天鵝遨翔般盤旋迴繞的旋律,無中生有而開出的音符花朵,讓人想起幾週前週六夜晚面酣耳熱之時所喝到Martini的層次感與香氣繞樑,每一口總不難感受到史特拉瓦底琴擦弦的鮮明。我喜歡聽見錄音裡頭的”弦外之音”,那種椅子在木質舞台上嘰嘎作聲、演出中的翻譜,以及攪拌時冰塊撞擊玻璃杯壁的脆響。我喜歡那無窮無盡的變化,喜歡每杯酒是如何能在不一樣的狀態與時間下展現出截然不同的同樣高水準,而每一口總讓人有種無比自信所帶來的安定感,然後隨著時間過去,歌曲過去,溫度升高,酒卻依舊清麗美好,宛若保養得宜天生麗質的慧黠淑女,即便時間過去風韻卻是依舊,只是多了點尾韻的甘醇,以及一絲苦味以外的甜美。
到頭來,古往今來的文人應該多少都有這種以字換酒的習慣,只可惜換的是美酒,卻只能抱著發熱的腦袋硬擠出隻字片語。總是說寫多了比不上所喝的酒也是糟蹋,不如放寬心去想辦法吸收、理解、感受、欣賞,但喝到如此好酒而不願使盡渾身解數回饋難免不知感恩,是故還是想法子寫些什麼表達感激之情,遂寫此拙文為記。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